钱;还有那些租佃出去的,如今也减了租,收不回几粒谷。我干脆连根带泥全部卖给你。”
陶秉坤脑壳里嗡嗡作响,不说话。
陶秉贵说:“秉坤,你不是做梦都想着买田置地发家致富么?我走这一步,也是没办法的事。总算你是我堂兄,一笔写不出两个陶字,败给你心里好过一点。”
陶秉坤等脑子里静下来才说:“你要卖,也得留下几亩,以后还要过日子,玉财还有后人,你们不能只顾自己。”
陶秉贵说:“后人自有后人福,我们只能顾眼前,你不全要,剩下的我也要卖给别人。”
陶秉坤思忖片刻,点头道:“好,如果我有这么多钱,全买了。不知你们开多大的价?”
陶秉贵说:“随行就市吧,大家都晓得,如今的田贱得很。秉坤,你回去拿钱,我去找中人立字据吧!”
陶秉坤就匆匆回家拿钱,他脑子晕晕乎乎,有腾云驾雾之感,还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将藏在坛子里、柜子里和地板下竹筒里的钱全取了出来。回到陶家院子,中人已到,字据也已立好。双方对中人开出的田价没有任何异议,都爽快地签了字,摁了手印,接着就互相敬酒,对交易成功以示庆贺。
陶秉坤揣着田契字据走向泥香扑鼻的田畴。他兴奋得两眼发热,头重脚轻,好似踩在棉花包上。淡蓝的暮霭在收获后的稻田上弥散着,禾鸡在田墈下咕咕啼叫。忽然,他瞥见远处黑黢黢的七星岩,七颗星星逐一闪出银光来!他揉了揉眼睛,是真的,他并没看花眼,七颗星星亮得跟四十五年前他搬进新屋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煜煜生辉,光彩夺目!它们是为他亮的呢。陶秉坤在田埂上狂奔起来,嘴里噢噢叫唤……陶秉坤不晓得此时此刻陶秉贵父子的快活并不亚于他,他们围着那堆他付给的钱边喝酒边傻笑不已。因为对他们来说那些田产已是毫无用处的东西,何况风闻共产党马上要实行土改政策,要没收地主的田地分给没有田产的穷人。陶秉坤之举正中他们下怀,他们可以用这笔陶秉坤多年积攒起来的血汗钱好好地吃喝玩乐一阵子了!对要分地主田产的传闻陶秉坤并非一无所知,但自古以来都是祖传家产和攒钱置地,从没有分人财产的事,所以他并不放在心上。他在长满野草的丁字丘里打了一个滚,胸中蹦着一个念头:在人均只有四分水田的石蛙溪,他是首屈一指的富户了!
蔡如廉穿过暮色荡漾的院子,瞟一眼楼上于亚男的办公室,见窗口有灯光,便沉着地拾阶而上,弓起指头轻轻敲响了门。于亚男在里头说:“请进。”他便轻轻推门进去。
于亚男身着时髦的灰色列宁装,正在灯下看文件,镜片在灯光里一闪:“噢,是蔡县长,找我有事?”
蔡如廉显得矜持:“于书记,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您谈谈。”
于亚男想想,放下手中文件,手朝桌对面一扬:“好,请坐吧。”
蔡如廉就恭恭敬敬地在她对面坐下。于亚男起身给他沏茶,习惯性地拢了拢耳边的鬓发,扯了扯耳垂。他心里一颤,呷口茶说:“于书记,几乎天天见你忙到深夜,可得注意身体呀!”
于亚男淡然一笑:“习惯了,要是闲下来,反而会生病。”
蔡如廉关切地:“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既要会工作,也要会休息。现在匪患基本肃清,各方面工作开展得也还顺利,你也该歇息歇息了。”
“感谢蔡县长的好意,我会注意的。”
“于书记,我冒昧地问一句,总见你一味地工作,你就没有个人生活吗?”
“你是指家庭?过去搞地下工作,环境险恶,不可能考虑成家。”
“那么现在呢?”
“现在人也老了,更没必要了。我的个人生活就在党的事业里,我过得很充实。”
“其实你还不算老。一个人过,也太孤独太单调了点。”
于亚男反问:“这么说,蔡县长的个人生活是十分丰富多彩的啰?”
蔡如廉摇头道:“并非如此。表面看我有家室儿女,其实内心异常孤单。二十多年前我爱过一个人,至今仍有一份始终不渝的情感,我非常敬佩她……”
于亚男打断他:“蔡县长,可惜我对你这种得不到回报的单相思只能表示廉价的同情,很抱歉,我还有文件要看,关于个人生活的谈话,是不是到此为止?”
蔡如廉点头:“好吧,那我就讲与工作有关的。我想辞去县长一职。”
于亚男颇感意外:“为什么?嫌乌纱帽太小?”
蔡如廉苦笑道:“我可没那么大野心。我清楚得很,我只是一个过渡性人物,我愈来愈感到难以适应了,何况,我对贵党的一些政策也不敢苟同。”
“这不奇怪,你需要加紧政治学习。”
“如今是新时代,最好还是让有新思想的人来当县长。”
于亚男沉思少顷,说:“县委会考虑你的意见,不过在你卸职之前不可懈怠工作,现在正是百废待兴之时。”
蔡如廉点头:“那自然。”起身告辞,却又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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